最近看完了一遍《人间正道是沧桑》，整整50集电视连续剧，故事背景贯穿北洋政府到新中国，讲述一个小资家庭在那个激荡岁月里的成长，以及家国和国家的交织变化。

家庭就像一颗大蒜，父亲是中心的蒜柱，孩子是围绕蒜柱的蒜瓣，母亲则是蒜衣。

这是父亲杨廷鹤对大儿子立仁说的，那是立仁刺杀三省总督失败的前一天晚上，也是杨家从旧时代衰落的开端。

父亲杨廷鹤是旧军阀的残余，老派传统但又保持着正直。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观察着世界发生巨变。

他是睿智的但又是孤独的，在国民党丢失上海逃离到台湾之前去世。国民党带走了无数黄金文玩，却带不走这个传统又正直的老头。他是热爱这个民族的，他也是热爱这个家庭的。

其实我觉得他很像孙中山先生，自己两个儿子因为不同的主义而相杀相爱，他也成为了不同主义共同所系之桎梏。国而不家是因为他的训导，家而不国是因为他的牵挂。

立青和立华是亲密无间的姐弟，立仁是严肃负责的大哥。与从革命热血青年过渡而来的立华和立仁不同，立青是在不断经历之中逐渐找到自己的道路。革命是一种潮流，与青春的萌动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成为一种改天换地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像原初之火，可以将一切事物燃烧殆尽，同时也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武器。

立青则不同，他的动机和理想是被塑造出来的。

理想有两种：一种是我实现了我的理想；另一种是理想通过我得到了实现，纵使牺牲了我的生命。

立青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他一生的良师瞿恩。瞿恩知道什么才能真正铸成一名共产党员，瞿恩也知道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什么。一个伟大的理想是能够传播的，是能够成为千千万万人的理想，是能够将无数生命相乘在一起的。

我觉得这也是这部剧的最大闪光点，于无声处惊雷。与其他宏大叙事的红色作品不同，这里借立青的视角，不以压迫和疾苦作为卖点，而是着墨于理想的传承。我觉得这种传承的力量，这种榜样的力量，是恻隐之心和同情之心所无法比拟的。

不过立青的感情线也是有够曲折。少年时玩枪走火弄伤了林家小妹，青年时黄埔革命结识了瞿家妹妹，中年时瞿家妹妹被捕落下精神伤痛又回到了林家小妹。林家小妹和立青再相遇的时候又有了新的身份，瞿恩的妻子，立青的师母。玩笑地说，瞿恩不仅把自己的理想传承给了立青，还把自己的责任传给了立青。

本剧中我认为最具对立色彩的是，这两个角色的塑造：瞿恩和董建昌。董建昌是旧军阀转来的革命党，用剧里的话说是卖花布的出身，一身的精明。说好听一些是懂得审时度势，说难听一些是墙头草。瞿恩则是留洋归国的共产党人，脑子里都是理想和主义，有自己的原则也在摸索未来的方向。

老董在国民党内一直是一种中心的边缘人，老蒋离不开他又不必要他。他的现实和务实也让他在风云变换的政治场上风生水起。于是也难怪在革命初期立华会献身于老董。

这种现实主义和瞿恩的理想主义产生了很强烈的冲击感。尤其是通过立华，与两个人在感情上和立场上的来回拉扯，这种冲击对撞显得更加强烈。

曾经的我也是很崇拜这种纯粹的理想主义，但是随着阅历的增加，纯粹的理想变得越来越模糊和遥远。也许是我们没有生于那样一个迷茫的时代，没有如久旱逢甘雨般遇见马克思主义，没有体验过那种对中国人民救赎的渴求。现在的我对于这种理想是远观而难以靠近。反而董建昌这种枭雄，以个人欲望为动力，毁誉参半地参加革命，会让人感觉具有神秘的魅力。

但是理想总是正确的，尤其是当我们全身心地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为自己的理想实现的事业中时，我们的努力总是向着理想，而不必需要像董建昌那样，在瞻前顾后中战战兢兢。

剧名《人间正道是沧桑》取自毛泽东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英文名也是很传神了：The Road We Have Taken